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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再也不需要你來出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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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光斜斜地從落地的窗戶中穿插進來,馬上要入夏的溫度洋洋灑灑地籠著客廳中的幾個人,可慕語菲將身體轉過一個角度,讓所有的夕陽都擱淺在了她的背後。

“我問你,這個孩子,到底是不是喬宇晟的?”

看著她單薄的脊背正背著那些斜射的夕陽,喬宇晟點了點頭。

“是的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兩人異口同聲。

慕袁政冷笑著盯著慕語菲的臉,鷹一樣的目光簡直能在人的臉上戳出兩個黑黢黢的洞。

喬宇晟的目光瞥見了慕語菲逆光的面容,這個女人,在封殺所有的後路,包括她自己的。她現在就好比是一個單槍匹馬的戰士,面對敵人的百萬大軍,毅然而然地沖過了獨木橋,回身直截了當地將橋炸斷。

可是他不允許她這樣做。

喬宇晟剛要解釋,就被慕袁政攔住了,慕語菲轉過身,淡淡地面對著父親暴怒的面容,從容地解釋道:“那個孩子五歲,是慕景辰的。”

慕袁政的眼睛已經血紅,他暴怒地盯著女兒,聲線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,“你再說一遍?”

“我再說一百遍也改變不了DNA。”慕語菲靜靜地重覆道,面對著馬上要爆發的父親,她的這份淡漠無疑是在火上澆了一大桶油。

喬宇晟暗叫不妙,慌忙想要上去攔下慕袁政,可是慕袁政的手掌已經高高地舉起,然後重重地落在了慕語菲的左臉上。

非常清脆的一聲掌摑聲,本就被慕母甩了一個耳光在左臉上的慕語菲,腳下的重心一下子消失了,她重重地倒在了旁邊的沙發上,整個人幾乎半暈了過去。

“伯父!”喬宇晟死死地抓住了慕袁政再次舉起來的手,大聲地勸阻道,“您這樣對語菲,就她那個脾氣,以後怕是很難再和您相處了!”

慕袁政一把揮開了喬宇晟,“孽障!慕景辰那個孽障!”

半邊臉埋在了沙發中,慕語菲看著沙發墊子上蹭上去的自己嘴角的鮮血,擡起手胡亂地一抹下巴,一片紅色就這樣染在了她精致的下頜上,而左邊臉高高地腫了起來,看上去十分鬼魅。她用手臂撐著身體,勉強從沙發中擡起頭來,“讓我嫁給喬宇晟,等於讓我去死,這些話,我只說一遍。”

看著又要沖上去的慕袁政,喬宇晟再一次攔住了這個已經無處發洩憤怒的老人,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,聽上去更有說服力:“伯父,讓我跟語菲談吧,讓我來,您先回房間吧,好不好?”

說到最後,喬宇晟的語氣幾乎變成了請求,他整個人擋在慕袁政和慕語菲之間,生怕這對脾氣倔強的父女再一沖動幹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。

慕袁政喘著粗氣,只覺得血壓蹭蹭地往上升,他指了指慕語菲,對喬宇晟囑咐道:“如果她不聽話,繼續給我關回房間去,關到她清醒了為止!”

“明白,您放心吧。”這要求雖然不可理喻,可喬宇晟為了平靜慕袁政的怒氣,只能順著他的意,望著老人扶著扶手慢慢走上樓的背影,喬宇晟嘆了口氣,讓女傭拿來一些冰塊和一條毛巾,準備給慕語菲敷敷臉頰。

“你說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?”喬宇晟心疼地蹲在了慕語菲身旁,“你爸爸都那麽一大把年紀了,你怎麽還能惹他生氣?這種時候,往往是退一步海闊天空,不是嗎?”

說著,他接過女傭遞過來的冰毛巾,擡起手輕輕地覆蓋在了慕語菲的臉上——可是慕語菲將頭一偏,正好躲開了他的手。

雖然她整個人陰沈地窩在沙發中,好似一尊經受了風吹雨打而又毅然不動的雕像,但那雙瀲灩的剪水瞳中,此時已經是驚濤駭浪。

她一句話都沒有說,可是深深的瞳孔中卻無聲地訴說著內心的想法——

不懂事?到底是誰不懂事?到底是誰明明知道我的心意,卻還要趁著慕景辰被趕出慕家的時刻,拿著一枚冠冕堂皇的求婚戒指來落井下石?

我沒有想惹任何人生氣,如果不是你喬宇晟的扇動,他可能這樣對我嗎?我們父女之間本來可以好好坐下來解釋清楚,而你卻硬生生地用求婚的幌子,撕破了這最後的可能。

退一步海闊天空只是其中一種可能,但是另外一種可能,便是退一步即是萬丈深淵。

慕語菲冷艷地擡起了雙眸,兩道寒光直逼喬宇晟的眼底。

本來我可以懸崖勒馬,而你喬宇晟,已經逼我跳了下去。所以即便五年的時間讓我們相識相知,可現在看來,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相守下去的可能。

因為你,親手撕裂了我的愛情。

擡起手,慕語菲將他重新放在自己臉頰上的冰毛巾狠狠地扔進了垃圾桶。

“滾。”

內心深處那麽冗長的獨白,她終是沒有說出口,因為沒有必要了,接下來在她人生中,她不希望再有一個名叫“喬宇晟”的男人出席,即便他來了,她也不會給他留有一席之位。

喬宇晟目光覆雜地盯著閉上了眼睛的慕語菲,她合上那兩扇濃密睫毛的瞬間,就好似在他們兩人之間關上了一扇門,喬宇晟握緊了拳頭,低低地問道:“語菲,跟我結婚,就這麽讓你痛不欲生嗎?”

她依舊沈默。

“可是如果我不這麽做,你的人生就徹底完了,你真的要選擇這樣嗎?被世人謾罵一輩子?”

她的面容沈靜,好像是睡著了一般,連呼吸聲都聽不到。

喬宇晟咬咬牙,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西裝,他冷冷地看著靜謐如同雕像的慕語菲,沈痛地說:“好,既然如此,那我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了,但是你要知道,你嫁給我這件事,是不可改變了。”

話音剛落,喬宇晟一把抓起放在茶幾上的戒指盒子,飛快地走出了慕家的老宅,跳進車子離開,女仆們好奇地望著喬宇晟離開時的背影,低聲怯怯私語。

“這是小姐的未婚夫嗎?長得好帥啊。”

“婚禮什麽時候辦?”

“那大少爺是不是就再也回不來了?”

“還用想嗎?他都被除名了,當然不可能回來了。”

……

慕語菲沈靜地閉著眼睛,可手指卻用力地摳緊了沙發墊子上的花邊,一顆晶瑩的淚無聲地滾落,暈染在了墊子上蹭到的血跡上,如同一支綻開的紅梅,孤零零地開在漫天飛雪的寒冬臘月。

為什麽自己的一段簡簡單單的愛情,就偏偏要被折磨得如此不堪?

議論的聲音雖然不大,可是殺傷力卻足以擊潰她的腦神經,慕語菲痛苦地捂住了耳朵,眼淚像是壞了氣閥的水庫,洶湧地浸濕了她的頭發,她的衣服,還有底下的沙發墊子。那一刻,她想慕景辰了,非常非常想。

同樣的一片夕陽下,所愛之人的身影遠在不知名的角落,兩顆淪落的心被踩進了塵埃,被迫接受著紅塵的無情踐踏。

慕景辰坐在一輛貨車的副駕駛上,夕陽的血紅染得他的面容帶上了一片蕭瑟的薄紗,他的額發隨著顛簸的小路抖動著,卻藏不住眼窩中那兩個漆黑的瞳孔。

剛剛從旅館出來,慕景辰第一時間讓喬安寧回歸正軌,自己走上的這條路,不能牽扯那個單純陽光的姑娘,否則他會自我譴責一輩子。

偷偷告訴喬安寧自己的計劃後,慕景辰閉上眼睛,沒有理會長大了嘴巴不肯相信這一切的喬安寧,他讓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回到喬家,繼續看著喬宇晟的一舉一動。

為了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行蹤,慕景辰攔了一輛經過的貨車,司機同意將他帶回A城,他便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。

摸了摸懷裏旅行袋中的那兩大疊鈔票,慕景辰的眼神隨著漸漸消逝在西邊的光線暗了下去,唐風鳴不管,喬宇晟落井下石……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,那麽就不能完全遵守游戲中寫在紙上的那些教條的規則了。

默默地攥緊了旅行袋,慕景辰收回了目光,一雙丹鳳眼徹底藏在了高高的鼻梁後,薄薄的唇邊是冷漠的弧度。

在A城的邊緣下了車,謝過司機,慕景辰拎著包緩緩走在黑漆漆的爛尾樓中,這一片是廢棄的居民區,平時根本無人問津,連流浪狗流浪貓都不願意來這邊歇腳,慕景辰的皮鞋聲音很是清亮,十分有節奏地敲打著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面。

正是因為這片地區陰森恐怖無人問津,這裏便成為了一些骯臟的地下交易的天堂。

慕景辰停在了一個幽靜的十字路口,周圍都是廢棄的六層居民樓,單元小區的門已經銹得不行,好像那門軸已經和一堆廢銅爛鐵融為一體。

裏面伸出了一只臟兮兮的手,“吱呀”一聲,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推開門走了出來,雖然全身都是灰塵和油漬,可是他的眼神卻無比銳利,絲毫沒有渾濁。

慕景辰對男人微微一笑,“辛苦你了,老K。”

被稱為老K的男人似乎傷了一條腿,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慕景辰的面前,“我知道您不會放棄我的,我就知道您一定會來的。”

老K是慕景辰安放在夏晴雪身邊的眼線,他跟了夏晴雪五年,無數次幫慕景辰躲開了羅安安的陷阱,可是夏家倒了以後,徐然借著清理門戶的借口,本來想要了老K的命,而他拼盡全力逃脫,最終拖著一條廢掉的腿逃到了這片被人遺棄的小區。

“東西都帶著嗎?”慕景辰警惕地看了看周圍,壓低聲音問道。

老K點點頭,從懷中掏出了三把手槍,那槍身泛著冷冷的月光,讓人不寒而栗。

慕景辰拉開旅行袋,將所有的鈔票盡數塞進了老K的懷裏,接過他的三把手槍,慕景辰猶豫了一下,將其中一把還給了老K,“這把你留著防身,帶著錢離開A城吧,徐然若是不看到你的屍體是不會罷休的。至於你這條腿……我會幫你報仇的。”

老K咬了咬嘴唇,男子漢不輕易落淚,所以他只是紅了眼角,“謝謝總裁!”

“快走吧,越快越好。”慕景辰拍了拍他的肩,“有緣再會。”

握緊了懷中的兩把槍,慕景辰快速地離開了廢棄的小區,月光冰涼如水,身後的那片黑夜似乎在無聲地預示著一場風波的到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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